文 吳雨潔
稻浪翻飛、御風起舞。雲門舞者用天地為屏幕、金黃稻穗為腳下舞台,在台東「池上秋收稻穗藝術節」邁入十週年之際,雲門舞集以《松煙》獻給常年以水墨習字的池上農民,向書法之鄉致意。
屏氣凝神,現場觀眾跟隨舞者的呼吸頻率,緩慢靜心。耳邊只有風吹過稻穗的聲音,呼呼作響,偶爾穿插幾聲鳥兒飛翔。
遠處的山脈是背景,與天空交疊渲染,在結實累累的百頃稻浪,白色地板為底,對應山巒流雲。身穿黑、白絲綢褲裙的雲門舞者,或舉手或片腿,動作融合深沉吐納與疾速舞動的踢打奔躍,彷彿水墨揮灑的痕跡,在池上鄉漫出一股詩意。
寫意松煙 人與自然融為一體
2012年,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將《行草 貳》重新命名為《松煙》。行草以書法投影為景,氣勢莊嚴;《松煙》輕淡寫意,動作由重到輕到飄逸的力道。
林懷民說,古人焚松取煙製墨,「松煙是從書法出發的舞,可以融和在風中、雨中。而池上是全世界最美麗的舞台,是池上朋友跟大自然一起合作的美麗,」他相信,在這樣的景觀前,跳什麼都好看,「來到池上,所有的文字都變得不重要了,而是在風裡甚至雨中,表現出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作品。」
拍攝雲門舞集超過30年的攝影師劉振祥指出,池上以天地為背景,觀眾能真實感受到稻穀舞動,背後的中央山脈,隨著天氣,山嵐不停變化。舞者融入大自然的環境裡,變成一起流動的風景,跟土地跟山景都結合為一。
松煙》是舞蹈又不只是舞蹈,從肢體流動所傳遞的勁道,蘊含書法的氣勢與神韻。舞者必須接受太極、武術、氣功的訓練,身體質素有別於一般舞者。通常訓練一位舞者到可以上台,要花三年的時間。
跟山 跟雲霧 跟稻浪共舞
「今天會不會下雨啊?」五年前,雲門舞集在池上秋收藝術節遇到大雨,舞者的表演臨時從《稻禾》換為《水月》。今年,開演前一晚,池上又下起雨,雨便成了開場問候語。
但這次,雲門做了萬全準備。「我們下雨了照演!池上的朋友們難道下雨了就在家裡看電視嗎?我們有下雨的版本,」林懷民透露,池上一直是雲門舞者最嚮往演出的場地,「這裡天美、地美、人心美,環境這麼好。無論下雨陽光,我們都開心。」
天,是最佳燈光師。劉振祥表示,當瞬間透出陽光,舞者的影子投射在地板,十個舞者,加上倒影,就像20個人一起跳。「在劇院不可能有這樣情況出現,因為燈光師不會設計那樣的光源,只有老天爺將陽光撒在地板上,才會變成自己跟影子跳舞。」
雲門並為池上居民獻上專屬鄉親場,林懷民轉述自己問來觀賞的池上居民,「這齣都沒故事,看得懂嗎?」坐在第一排的老太太笑著說,「舞者好厲害,可以這樣那樣動,」帶著肢體動作的回答,讓他格外感動。
第一次參與池上秋收的APUJAN品牌創意總監詹朴說,「美麗的地方、美麗的演出,舞者像是跟山、跟雲霧、跟稻浪共舞,」他專程從台北當天往返,欣賞雲門演出。對他而言,是非常難得的體驗。
池上 有氣質的地方
「池上的觀眾跟國家劇院的觀眾一樣,非常專心,《松煙》也不像阿妹唱歌啊,但觀眾的專注讓我非常感動。你問我這十年間,池上有什麼改變?從今天的觀眾就知道,這裡的人有氣質!」林懷民觀察著。
池上被認為是台灣在地創生最成功的案例之一。林懷民指出,這幾年的改變很多,路牌改成大大的書法體;如今看來整齊劃一的稻田,「聽說以前沒有那麼美,也是持續跟台電交涉、吵架,」慢慢換來。
獨特價值不是米賣了多少錢,以秋收演出為例,表演現場的椅子由池上學生當志工排列,並在現場導引人流、維持秩序,「椅子排得整齊、號碼貼紙貼得正中。流動廁所只要有人出來,學生馬上灑掃乾淨,從這些事情可以看出孩子的責任感,以後到職場一定有擔當,」林懷民說。
池上鄉文化藝術協會理事長梁正賢表示,池上的特別在於人文底蘊,蕭春生老師在池上成立黑潮書法社,讓書法成為池上的日常。秋收活動培訓志工,造就池上最大的改變是學生找到自信、擁有看得見的舞台。
正式演出前,林懷民神情肅穆。他說,10月27日是普悠瑪意外罹難者的頭七,他帶領現場觀眾默哀,祝願亡者安息,傷者早日康復。並期盼有一天,能給東部居民一條安全的回家路。(責任編輯:數位內容)